【火黑】溫暖的房間

　　「火神君坐著就好，我去把湯盛過來。」

　　「喂、你真的沒問題吧？」

　　「請不要小看我，只是舀湯而已。」

　　「呃、那就拜託…喂你頭髮還沒乾啊！」

　　「一下子沒關係的。」

　　看著黑子走出房門的背影，火神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，試著將腿緩緩抬上床鋪。

　　——嘖、挺痛的啊…

　　放學後一如往常地在體育館進行練習，火神卻不小心被老舊的體育器材刮破了腳。原本想著不要緊，但回到場上、運兩個球便感覺到不對勁，從白色的襪子滲出了血，里子才驚慌地要黑子立刻陪火神去一趟保健室。

　　由於傷口比想像中來得深，有點發炎的跡象，最後只得在保健室老師的注視下，打電話給學長們請了假。現在想來，火神還覺得沒能完成最後幾項練習項目頗為可惜。

　　幸好只是皮肉傷，定時換藥、注意清潔，過個幾日就沒事。

　　老師明明是這麼說的。

　　然而即使如此，黑子還是通知家裡「今天要到火神家住一晚」，雖然料理、打掃都不得心應手，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得強。

　　——只是破皮就那麼緊張…呃…雖然有那傢伙在真的幫了大忙、

　　腳踝上的傷口又滲出一點鮮紅，火神想伸手去抓書桌旁的衛生紙，卻被剛走進房間的黑子瞧見，後者有點手忙腳亂地將兩個湯碗擱在桌上，搶先一步將整包衛生紙拿了過來，跪坐在床上，替火神擦拭起傷口週邊。

　　自己的腳被人這麼專注地盯著看，火神總覺得怪不自在，只好盡量不去想傷口的事，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傢伙身上。

　　黑子水色的髮絲滴著水，落在床單上留下小小的深色印子，若是著涼就不好了，火神這樣想著，便取下黑子披在肩上的毛巾，胡亂地揉弄黑子的腦袋。

　　「火神君、這樣我沒辦法好好換藥了。」黑子皺起眉頭，用沾著生理食鹽水的棉花棒，在靠近傷口的地方戳了一下。

　　「呃很痛啊！」感受到腳上傳來的刺痛，火神嚇得不敢再亂動。

　　「頭髮上只是還有一些水珠而已，很快就乾了。」黑子不太利索地纏起繃帶，最初的幾圈繞得太鬆，繃帶鬆垮垮地垂在火神的腳踝上，他便試著繞得緊一點點，「包好了。」

　　「很上手嘛、」火神挪了挪身子，順便將黑子調整為坐在自己兩腿之間的位置，不放棄地又重新替黑子擦起頭髮，「Thank you，黑子。」

　　「等一下可以喝湯嗎？」黑子這次沒有抵抗，安分地感受火神的大手，隔著毛巾的觸感撫上腦袋，被火神帶著厚繭的手指不經意碰到耳朵時，他總會搔癢得縮起頸子。

　　「喔、應該不會燙了。」

　　火神看了眼一大一小的湯碗，上頭還冒著點白煙，應該是恰到好處的溫度。那是昨晚多煮了的菜湯，趁著黑子去洗澡時，火神放到瓦斯爐上溫了一下，想著可以與黑子共享。平日一個人住在這間屋子裡，他倒也不曾特別覺得寂寞，但若能向某人分食自己做的料理，那吃飯這件事就也變得值得期待。

　　對火神而言，那個人便是黑子。只要和黑子在一起，什麼都值得期待，什麼都新鮮。

　　明明看上去相當文靜，對火神說起話卻毫不留情。關於鬥嘴這件事，火神也覺得不可思議，黑子身邊的空氣彷彿和其他地方的空氣是不同的，特別令人感到放心、寧靜，而每當他有這樣的感覺，黑子總會在下一秒說出令他腦袋抽筋的話語，兩人就這麼你一句、我一句地吵個沒完。聽起來多麼矛盾，但一切卻又是這樣自然。吃飯亦同，儘管黑子吃得並不多，但火神認為和黑子一起用餐，食物就會變得比平時還要好吃。

　　「好美味。」黑子朝仍冒著煙的熱湯吹氣，喝下一小口，臉上便露出滿足的表情，「火神君也不要客氣。」

　　「什麼不要客氣、這是我煮的好嗎！」就是忍不住像這樣鬥上幾句。

　　「對了、剛才差點找不到這個。」黑子將碗捧高了一點，示意他話中的「這個」，是指手中的這個小木碗，「之前都收在上面櫃子裡的。」

　　「啊、因為你最近常來，我就拿到下面的架子，跟我常用的餐具一起放了。」火神理所當然似地說著，「每次都要搬板凳，你也不好拿吧？」黑子要來過夜的晚上，通常都是火神下廚、黑子幫忙擺碗筷的。

　　「…我不用板凳也拿得到。」

　　「少來！」

　　其實黑子還注意到了許多地方，浴室裡的毛巾架多裝了一個、刷牙用具變成了兩副，沙發上多了一個新包枕，是能夠展開為毯子的那種，同樣是買來給每次看球賽都在喊冷的黑子。

　　火神生活的空間，這個家，正因為自己的到來而一點一點地改變著。

　　有點開心。

　　他才不要告訴火神，自己枕邊的玩偶從小熊換成了小老虎，日記裡全部都是火神君火神君火神君，書架上多了兩本英語會話的這件事，黑子更不打算說。

　　火神傳來的簡訊裡，偶爾會出現幾句英文短句，當然不是要欺負黑子看不懂，只是會不小心依著長年來的習慣，用了英語來表達。黑子看得出火神盡量用日文與他交換訊息，既然火神都這麼努力了，自己也該試著去多了解他。

　　比方說，昨天黑子去書局買了一本研究老虎習性的書，讀了幾個篇章居然意外地有趣，甚至比讀英語會話更有心得。

　　嗯…這究竟是怎樣呢？

　　那晚，火神與黑子面對面地在被窩裡躺下。偶爾他們也會像這樣，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彼此，像要把對方任何細微的表情，都牢牢印在腦裡一般。

　　衣服與被子摩擦的聲音，黑子小心翼翼地避開火神的傷口，用自己有些冰涼的腳碰上火神的小腿。

　　「你真是…喝了湯還是會冷嗎？」

　　「我覺得很暖。」

　　「手腳還那麼冰？」火神任著黑子用自己的體溫取暖，順便把那雙小手握來，放在自己手心裡搓揉。

　　黑子有時會用近似無尾熊的姿勢，攀在火神身上睡覺。身邊有這麼大一個暖暖包，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。黑子又向火神蹭過去一點。

　　「祝早日康復。」

　　「唉不過是個擦傷，明天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這雙腿是讓火神君飛上天空的武器，不能大意。」

　　「武器什麼的、這說法也太……」

　　月光從黑子背後的窗子透進來，房間裡飄起閃閃發光的灰塵。

　　「火神君的眼睛裡有星星喔。」

　　「啊？可是我看起來是你眼裡有星星。」

　　「咦？是這樣嗎？」

　　「喔、亮亮的。」

　　「唔…那可能，兩邊都有吧。」

　　「可能吧。」

　　——帶領他飛上天空的，從來不僅是這雙腿，而是就在他眼前的……。

＞おしまい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