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冰】境界線

　　地點是京都近郊一處鄰近河岸的小鎮。

　　電車進站的鈴聲響起，將日暮時分風景畫般的寧靜劃出一條裂痕，旅人們走出那道時空的縫隙，星星落落地踏上月台。

　　深秋的天空被夕日渲成一片紅橙，青峰與冰室步出車站，沁涼的空氣讓人下意識地緊了緊領口，晚風裡有糖炒栗子的香氣。

　　「從車站附近就開始有攤販了啊。」平時有些撲克臉的冰室，此時難得有些興奮似地環視四周，「青峰君想吃點什麼？今天我請客，當作是你陪我來這裡的謝禮。」

　　「沒必要這麼客氣，我也是想來才來的。」青峰伸了伸懶腰，隨後將雙手插進口袋裡，「總之先去買那邊的炒栗子吧。」

　　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城鎮時，便有種置身異國的奇妙新鮮感，周圍的景致明明和原本的生活圈並未有太大的不同，卻讓人湧現一種類似冒險的心情。

　　某方面來說，或許真是如同冒險一般也說不定。

　　——萬聖節啊……

　　青峰望著在攤販前結帳的冰室，微微地瞇起了眼。

　　這趟小旅行是冰室的提議。

　　不知是在哪本雜誌上看到的資訊，聽說這一帶的神社在十月的最後一日，會結合當地的傳統民俗與萬聖節，舉辦類似秋日祭典的小型活動。神社舉辦萬聖節的活動，聽起來實在是一件荒謬的事，但這樣的慶祝方式，似乎是這幾年在附近的居民間自然形成的，最近逐漸發展成和風與洋風混雜的異樣光景。

　　上週的某個夜晚，他與冰室像平常一樣坐在屋頂上，當冰室翻開旅遊雜誌上的介紹文，問青峰對這個祭典是否感興趣時，青峰幾乎是想都沒想，便點頭表示願意同行。

　　這是冰室第一次主動向他提出邀約。

　　他們現在雖然也會在屋頂以外的地方碰面，例如一起吃午飯什麼的，但這些都是由青峰先開口，印象中冰室未曾主動向青峰要求過什麼。牽手亦是如此，冰室不會甩開青峰的手，卻也只是安分地被青峰抓著，未曾回握過。

　　「好好吃！」冰室捧著裝有栗子的紙袋，和剛開始在屋頂上看到的、如同曇花般夢幻的冰室辰也相比，此刻的冰室彷彿變得更加充滿了生命力，「青峰君也嚐一口吧？」

　　這樣的笑容，還想看到更多。

　　「喔。」青峰抓住那隻白皙卻筋絡分明的手腕，將熱騰騰的栗子送進自己嘴裡。

　　天色暗下來後，神社旁的河堤便出現了更多的人潮與攤販，其中更混雜著不少穿著萬聖節裝扮的民眾，剛開始雖覺得有些違和，但視覺與心情上卻意外快速地接受了這種景象。

　　在西洋的傳統中，萬聖節似乎是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的境界線，變得最為模糊的日子。

　　——如果是今天的話，說不定……

　　沒想到自己也會在意這種傳說，肯定是哪根筋不對勁了，青峰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，隨後與冰室一起在河邊蹲了下來。

　　將南瓜造型的紙燈放入河川，象徵著將祝福的燈火送至彼岸，祈求逝者的安眠與此生的平安，盼望能夠指引黑暗中徘徊的靈魂，尋得一個安身的棲所。

　　暗藍的河面上漂浮著無數橙色的火光，那些光芒終將化成小小的火團，以人們無法窺探的型態，抵達夜的彼端。

　　青峰瞄向身旁的冰室，後者無語地凝視著隨水流遠去的南瓜紙燈，火焰的顏色在他灰藍的眼中閃爍，好像也有什麼青峰所不知道的事物，透過方才的儀式離開了冰室的身體，隨著河水被流放而去。

　　有那麼極短的一個瞬間，青峰覺得那竟有點像是冰室站在球場上時的神情。

　　冰室似是察覺到了青峰的視線，他側首向青峰微微苦笑起來。

　　「抱歉，青峰君應該覺得這種活動很無聊吧。」

　　「…不會，還挺新鮮的。」青峰扭了扭頸子，萬聖節的傳說再次浮現在腦中，「……這對你來說是重要的事吧？」

　　「可能是吧。」冰室歛下眼笑了笑，「…青峰君比我想像得聰明呢。」

　　「才怪，想這種事麻煩死了。」青峰牽住冰室的手，就像平時在屋頂上那樣自然，「…不過如果這對你是必須的，下次再陪你來也不是不可以。」

　　他是知道的，而冰室一定也知道。

　　所謂的境界線，即便變得如何曖昧模糊，也不會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消失。

　　他們同是曾經為了那條界線而痛苦的人。

　　於是透過這樣的儀式，將某些難堪或難受的事物流放而去。至少對於現在的冰室而言，是一種必要的行為也說不定。

　　神聖而寧靜的氛圍逐漸淡去，四周響起了以和樂器演奏的凱爾特族曲調，既怪異可笑卻又不可思議地和諧。

　　在人與鬼神、晝與夜、真與假的世界無限接近的這天，雖然太陽不會變成月亮，凡人也不會突然變成天才，但他與他並肩走在河畔，宛若一同漫步在境界之上，而那境界線再也不是厚重的大門，而是映著彼此身影的、灑滿星光的銀河。

　　——喂冰室，你一定擅自覺得「不可能」對吧？

　　覺得不可能得到想要的東西，覺得不可能會有回應。但即使如此，卻還是提出了想要一起參加慶典的邀請。

　　才能什麼的或許不能憑自己的意志決定，但可沒必要連其他的事都這樣劃地自限。

　　如果是今天的話，說不定。

　　說不定能跨越另外一條界線。

　　話雖這麼說，但青峰沒去細想什麼複雜的事，也沒打算強迫對方做出什麼改變，不過是希望能看到這個人更多生動的表情罷了。

　　「吶、冰室。」青峰並未停下步伐，僅是如同閒聊般地開口，「Trick and treat.」

　　「……嗯？」反應不及的冰室愣了兩秒，接著才噗哧地笑出聲來，「青峰君，那個好像不是疑問句喔。」

　　「你自己說今天你請客的。」青峰瞥了冰室一眼，「糖果跟惡作劇我都要不行嗎？」

　　「真是個傷腦筋的傢伙。」一邊很煩惱似地這麼說著，冰室一邊彎起指尖，輕輕地、輕輕地扣住了青峰牽著自己的手，「……像這樣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？」

　　「猜猜看。」冰室將另一手的食指按在唇上，微微紅著臉頰挑眉問道，「Is this trick or treat？」

　　噗、通。

　　——啊啊。那一定，是境界線崩落的聲音。

＞おしまい＊

祭典內容完全是捏造的！

青峰並非很確定自己的心情是否就是戀愛，只是完全憑著直覺行動。

冰室則是將猶豫不決的心情隨水流放，嘗試向青峰踏出一步。

非常抱歉既不萌也不甜，真想將自己也放水流……嗚欸T 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