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冰】穿越千夜

　　關於睡前要打個電話互道晚安這事，青峰原本是沒有特別執著的。

　　即使是正在交往中的對象，他也不覺得需要向對方一一報備自己的行程，而冰室也不是那麼拘泥這些細節的人。但自從冰室考進京都那邊的大學、高三的青峰開始準備升學考試之後，深夜闔眼之前通話的次數，便逐漸地頻繁起來。

　　原先是青峰發現晚上若不打個電話過去，冰室很可能就在系上的實驗室裡忙得忘了時間，這樣的通話與其說是寢前的問候，倒還更像是整點報時。習慣就是這麼在日積月累之中無意識養成的。最初僅是擔心對方，才忍不住在睡前叮囑嘮叨一番，現在卻是青峰想向對方撒嬌的成分多一些。

　　相當不擅長讀書的青峰，在度過被成堆的考卷、教科書壓得喘不過氣的一天之後，總想聽聽電話那頭令人憐愛的聲音，抱怨幾句不大重要的瑣事，然後讓對方笑著哄他幾句，他便覺得一切的辛苦就都有了代價——為了能彼此更加接近，現在的煎熬又算什麼。

　　今晚稍早，青峰趴在床上翻完了最新一期的寫真月刊，閒來無事便打算早點就寢，他撥了通電話到冰室的手機，卻只聽見冰冷的語音系統說著「您撥的電話未開機」。

　　隨後又反覆地按了幾回撥號鍵，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回應，儘管仍是沒來由地有些焦慮，青峰還是倒進被窩，迷迷糊糊地打起盹來。

　　夜深之後下起了雪。

　　啪、

　　青峰被窗戶震動的聲音吵醒，轉頭看見一團白白的雪球散在窗子的玻璃上。他看著窗上的雪塊還沒做出反應，啪地又有另一顆雪球，強而有力地砸了上來。

　　「…哪戶人家的小鬼，丟得倒挺準的啊！」

　　原本就煩躁得沒能睡好，幾顆雪球更是讓青峰沒了耐性，他推開窗子打算把惡作劇的傢伙趕走，才剛探出頭，卻被一顆雪球不偏不倚打中了臉。

　　他忍著怒火把臉上的雪抹開，打算向下開口大罵，卻看見有個傢伙站在自家樓下，掩嘴笑得挺不直腰。

　　自己的戀人在許多地方都還算守規矩，但偶爾會若無其事地做出些讓旁人看了說不出話的事來。這種性格雖然有時挺讓人頭疼，但大多時候青峰都暗自覺得，這是冰室特別可愛的地方之一。

　　冰室總算是笑夠了，從底下眺望著他，似乎正用視線問著「怎麼還不來幫我開門」。

　　知道了啦，青峰用嘴型這麼回話。

　　別的事情他或許無法決定，但屬於他青峰大輝的門，無論何時都會為冰室辰也而敞開。

　　為了不吵醒青峰的父母，他們摸黑爬上樓梯，直接進入青峰的房裡。

　　外頭的光線透過窗子，照進沒有開燈的房內，牆壁上貼著NBA的海報，幾張習題卷雜亂地散在書桌上，房內流動著深海的顏色，滿滿地都是青峰的氣息。

　　令人感到如此安心。

　　第一次來到青峰家，冰室好奇地研究起房內的擺設，直到青峰開口要他先把行李放下來，他才將側背包與外套堆至床邊的地上。

　　「嗯…這就是大輝的房間啊。」冰室搓著凍紅的手，四處張望的目光正逃避著青峰的視線，看來是沒有打算立刻說明自己深夜前來的原因。

　　「只是普通的臥房而已啊。」青峰在床邊坐下，「你才是，大半夜地跑到人家樓下丟雪球做什麼！」

　　「出門時慌慌張張的，沒注意到手機沒電了。雖然按照之前向你要的地址順利找到這裡，不過又擔心按門鈴會吵到伯父、伯母，所以就……」

　　「所以就拿雪球丟我的窗戶嗎！」青峰不耐地嘆了口氣，「怎麼這種時間跑來東京？」

　　儘管房裡並不明亮，青峰還是能看出冰室臉上藏不住的疲倦。眼角的紅暈也好、挨凍了的鼻頭與指尖也好，他全都在意得不得了。

　　「嗯…那個、」感受到青峰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視線，冰室有點不知所措，他拉開與青峰之間的距離、倚在衣櫃旁，將雙手交叉抱在胸前，「大輝可以收留我一、兩天嗎？」

　　果然發生了什麼事。

　　「…讓你住個幾天當然沒問題，不如說我還希望你在這裡待久一點。」

　　算算又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面了，真想就這樣把這傢伙留在自己身邊。但他無法忽視冰室的不對勁，他知道冰室若是處在不自在的狀態下，便會習慣將雙手盤在胸前，作為一個自我防衛的姿勢。

　　他從床畔站起走向冰室，原想就這麼將冰室壓制在衣櫃上，但若是在這種時候，擺出嚴刑逼問一般的架勢，就辜負了冰室將他這裡當作避風港的那份信賴。青峰在距離冰室一步之距的地方停下腳步，將一隻手繞到冰室腦後，並將他的腦袋按進自己的肩窩，低聲地在他耳邊問道，「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。」

　　耳際傳來的炙熱吐息、夾雜著疼惜的低語，讓冰室緊繃的情緒瞬間崩解。他用雙手扯住青峰腰間的衣料，這個動作進一步縮短了他與青峰之間的距離，他就這麼靠在青峰的懷中呼吸著。青峰明白這是冰室撒嬌的方式，他用帶繭的手掌，撫過冰室的髮絲與後頸。

　　「實驗…實驗室因為期末比較忙，所以今天來了個臨時的助理。」冰室將頭埋在青峰寬闊的肩上，聲音悶悶地說著，「沒想到居然剛好是之前在秋田的俱樂部裡見過的傢伙。」

　　青峰皺起眉頭，「那你……」

　　「怎麼可能讓他得逞。」冰室輕笑了兩聲，停頓一下之後又繼續往下說，「他之前已經被我拒絕過很多次了，今天又在我回住處的路上死纏爛打，就趁著他把我拉進巷子裡的時候，抓住時機將他痛扁了一頓。」

　　「你把人家痛扁了一頓？」青峰向後退開，冰室從他肩上抬起頭來，用困惑的表情看著青峰。

　　「難道要乖乖被他壓倒嗎？」

　　「唉你也真是、」他差點忘了眼前這傢伙某些時候比他暴力許多。不過若是單純地痛揍了對方，應該不用連夜跑來東京才對。

　　青峰詢問了事件的後續。

　　對方挨了拳頭後，雖然立刻落荒而逃，但冰室在抓到出手的時機前，好像被對方騷擾得很不舒服。不安的情緒演變成了無助，冰室隨便抓了幾套衣服，跳上最後一班往東京的電車。

　　「明天學校還有課，大輝也在準備考試……」冰室苦笑著低下頭，與青峰在一起後，原本對於多數事情都能把持冷靜的自己，正一點一滴地被改變。

　　可是我好想、好想趕快見到你啊。

　　冰室將近乎痛苦的渴求，毫不保留地表現在青峰面前，而青峰也沒有挪開視線，將冰室此刻的痛楚全部納入眼中。他將冰室打橫抱起並扔進被窩，他伏在冰室身上，向下深深地吻住依然有些顫抖的唇。

　　抱歉。青峰用略微沙啞的嗓音低語。

　　雖然明白冰室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堅強，但在冰室偶爾脆弱的夜晚，陪他痛快打場球也好、只是緊緊抱著他也好，總之想立刻趕到他身邊。可以的話，青峰甚至想把那些懷著惡意接近冰室的傢伙全部打爆。

　　「沒有要你道歉啊。」聽出青峰話語中的不甘，冰室微微地瞇起眼，「…這麼晚跑來，對不起。」

　　「你才不准道歉，笨蛋。」

　　希望自己能在離他最近的地方。

　　為了再次確認自己的決心，青峰將懷中的冰室摟得更緊。冰室似乎理解這個動作的意涵，乾澀的唇間滲出笑容。

　　謝謝，他在青峰耳邊如此呢喃。

＞おしまい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