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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青冰】相思相愛06

  • 作家相片: 杏子
    杏子
  • 2019年8月13日
  • 讀畢需時 9 分鐘


  從國中開始便吃到現在的某牌子冰棒,最近好像推出了紫蘇新口味的樣子。離開球場後順便繞去買來吃吃看吧。

  味道還不錯。

  那晚餐該怎麼辦才好?果然還是現在先隨便找家餐廳……這麼說來剛才打電話給冰室,最後是轉接到語音信箱,到底要不要幫他買?對了、說不定他人還在外頭,應該會自己去吃吧。

  …突然好像又沒什麼胃口,還是先回去好了。

  青峰也搞不清楚自己在焦躁什麼,不過就是約好一起打球的人沒來。所以是因為沒能一起打球?好像不大對。

  冰室一向守約守時,如果沒辦法在約好的時間到達,應該也會先連絡。

  有點擔心。

  他踩著和平時相同的步伐走回冰室家,臉上卻是足以讓小孩嚇哭那樣的陰沉。他的不爽不悅從來就是這樣不做作地表現出來,就像他懶得練球便索性不去。冰室卻總是笑著,刻意與他人保持距離,沒有辦法觸摸深沉的黑色之中複雜的想法思緒。

  鑰匙對進門孔中後發覺鎖是開著的。

  ——他在家?

  門後的世界是陰暗的,客廳裡並未點燈,從樓梯處的牆上反光卻看得出二樓的燈亮著。冰室出門時背的袋子被扔在沙發上,英文雜誌和手機從袋口掉出來,手機閃爍的螢幕上顯示著來自青峰的未接來電訊息,鑰匙則被甩在客廳的桌子上。

  青峰皺起眉,腦中浮現的淨是些不好的預感。

  沿著樓梯向上走,這才聽到有細細的水聲從浴室傳來。

  夕陽的光亮從走道末端的曬衣陽台透進來,飄浮在空氣中的微塵在光線底下也能看得清楚。他放輕腳步走到浴室前,佇了一會兒確定裡頭沒有其他動靜才碰地推開了門。

  落到地上的蓮蓬頭還淅瀝瀝地撒著水,全身濕透、趴在浴缸邊的正是未如約前往球場的冰室。

  「喂、冰室!」

  青峰衝到冰室身旁試著將他搖醒,冰室有氣無力地撐開眼卻沒有對焦,望著青峰呆愣幾秒之後才張開嘴想說什麼,最後卻擠不出一個字。

  「唔嗯……」

  「喂哪裡會痛?叫救護車?」

  冰室搖搖頭,顫抖地伸手想撐著什麼站起來,卻被青峰粗繭厚實的大掌回握住。冰室的手好冷。隔著浸了水而變得半透明的襯衫,可以窺見冰室纖瘦的身上佈著幾道新紅的傷痕。

  「嘖、」青峰更焦躁了,「…你先把衣服脫了沖個澡,弄成這樣就算是夏天也會感冒。」

  見冰室似乎沒辦法對他說的話產生反應,他便只好蹲下身讓冰室靠在自己懷裡,替冰室褪去濕透了的衣物再將他抱進浴缸。

  他也是這時才注意到,冰室的胸前並沒有掛著那枚銀色的戒指。

  水流緩緩注入,浸泡在溫熱之中,冰室的意識似乎亦清晰過來,身子仍微微顫抖抽蓄,卻安分地讓青峰替他潑水、甚至搓揉按摩冰冷得要失去知覺的指尖。蒼白的臉上又是雙頰染了潮紅,有意無意哼出的喘息聲混雜著水聲迴盪在浴室裡,挑戰著青峰的理智。

  本以為自尊心高、又對人處處設防的冰室會要求自己盥洗,沒想到眼下卻像隻撒嬌的黑貓…大概身體真的很不舒服。

  用鬆軟乾爽的大毛巾裹住澡後恢復熱度的身子,青峰將冰室抱出浴室,但這次他沒有走往自己的房間。不等房子的主人反應過來,青峰粗暴地踹開冰室的房門,與將冰室放上床時的溫柔動作幾乎是反比。

  即便是沒有許可,現在他也要自己闖進來了。

  換上乾淨的衣褲,冰室背對青峰蜷在棉被裡,而坐在床畔的青峰卻也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,就這麼不發一語地待著。

  冰室的房間稱不上很整齊卻也不髒亂,沒有亂丟的垃圾或是落在地上的書籍衣物,但也不到會將棉被摺成豆腐的地步。雙人床上鋪著淺紫色的被單,書桌前方的牆上鑲著木書架,架上排列著教科書、籃球雜誌和外文小說,最下頭的格子裡則放著在美國時的照片,當然也包括了與阿列克斯、火神的合照。

  「…嚇到你了?」冰室仍然沒有轉向青峰,聲音聽起來悶悶的。

  「啊啊、是有一點。」

  冰室停頓了一陣才又接著開口。

  他說剛剛那是毒癮發作。

  想都沒有想過的字眼敲擊震盪著耳膜,青峰咬住唇沉默下來。

  毒癮發作。

  為什麼傻到去碰那種東西?青峰這樣暗自吼道的同時,心裡卻明明白白地有了答案。

  火神大我。

  ——可惡、這種事絕對不能讓那個笨蛋知道啊。

  青峰正打算啟口說點什麼卻讓冰室先搶了發言權,逕自接著說下去,彷彿這些話他蘊著許久,潛藏在心肺之中嚙啃他的痛楚卻未曾能找到個去處。

  「是從Winter Cup輸給大我他們之後開始的,過了一段荒誕的日子。去俱樂部是在美國某段時間裡染的惡習,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,去日本的俱樂部那也是第一次。」

  這些話語青峰聽來都覺得痛,但應該更疼的冰室語氣反倒平靜,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個說話總是缺乏起伏的好友。而就算他再不想聽也得讓冰室往下說。

  他覺得不這麼做,那朵花恐怕要死得更快。

  一切始於一間沒有入場年齡限制的俱樂部,冰室亦是在那裡認識給了他毒品的那個男人。

  菸酒的氣味與昏黃曖昧的燈光,臉蛋漂亮的冰室光是坐著就有不少人前來搭話,提出邀約的人更不在少數。從年紀比他稍長的大哥到西裝筆挺的上班族,只要看起來算是稱頭的冰室便會赴約,隨著不認識的男人們開啟一扇又一扇的房門。而他真正渴望的那扇門,卻永遠都不會為他敞開。

  他記得第一次是位穿著十分有品味的男子,從事的是與出版相關的職業,是個說話幽默風趣、彬彬有禮的傢伙,從外地來到秋田洽公,冰室被帶回男子居住的高級旅店。

  冰室乖巧溫馴地遵照男子的指示,自己褪下衣衫直到剩下底褲,羞恥感讓他無法直視對方。儘管是對於一切的執念感到絕望、只希望求得另一人的體溫和快感作為慰藉,但第一次的冰室多少是有些緊張,對方見著他青澀生疏的動作,不斷說著甜膩安撫的話語,灼熱卻又空虛。

  冰室依照指令替男子服務,口中充斥的腥味令他作嘔,卻還是都強忍了下來。含著眼淚的冰室似乎燃起了男子的慾望,後者的動作逐漸急躁起來,勉強是耐著性子完成擴張的準備,便一反前戲時的溫柔,長驅直入。衝擊的速度與力道都已超越了冰室的負荷,未經人事的裡面敏感地擠壓著異物,過度的摩擦讓內壁的嫩肉紅腫發疼。他哭著要求慢一些卻不被理會,一連變換好幾個體位之後冰室已經累得要昏過去,卻一次次從被撞擊的刺激中驚醒,對方壓住他的肩頭,往最深處用力抽差幾次,全數發洩在冰室體內。

  高潮過後冰室不知昏睡了多久,清醒時看見對方穿著飯店的浴袍,好整以暇地坐在書桌前辦公。冰室在被子裡蜷縮著身軀,全身劇烈地痠疼,雙腿之間更仍是一片濕黏。他窩在床上安靜地看著男子的背影發楞,書桌上的檯燈是寬敞房間裡的唯一光源,自己正躺著的床則位於房間的另一頭,彷彿只有他被置於黑暗之中。

  男子到了要離開前才察覺冰室醒來了,或者說他一次也不曾回頭確認過床上人兒的動靜。他坐到床邊,再次擺出溫柔的態度,拍拍冰室的頭、舔吻他眼角的淚痣,然後便起身說要趕著搭第一班火車回公司,房間可以使用到十點之間後。他什麼都沒有留下,拎著公事包離開了,當然他們往後也沒有再見過面。

  冰室撐起幾乎要散掉的身體,吃力地走進浴室進行事後的清潔。他浸泡在裝滿熱水的浴缸裡,想著必須清理殘留在裡頭的精液,便嘗試將纖細的手指探進仍然柔軟的後穴,每每觸碰到被磨破裂傷的肉壁便好痛好痛。

  而往後與其他男人的每一次,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模式。本來便只求肉體上的歡愛安慰,他也明白奢望不來戀人之間那般的甜蜜憐惜。冰室並不善於拒絕,對於他們的要求多是順從退讓,無論是一夜便強來好幾回、無法理解的嗜好,以及無論他是否試著抗拒,最後對方往往釋放在他體內,而冰室幾乎不曾遇見願意替他清理的傢伙。

  他會在見這些人之前,將銀色戒指解下收好,不讓他們之中的任何一人見過。明明所有的痛苦皆是因這枚戒指而起,他卻不想因此玷汙了這枚銀戒,連自己都覺得矛盾。

  為了減輕最初的痛苦而做的事,卻只是換得更多痛苦,接連不斷的地獄,終於冰室也快要在一個個被屏除在愛情之外的擁抱裡頭溺死。諷刺的是,為了逃離最初的痛苦所做的這一切,卻從來沒有真正奏效過。

  即使投入一個個不同的懷抱,冰室連一刻都不曾遺忘過火神大我。

  意識到這樣的生活開始對他在球隊的練習產生影響,他便不曾再去過俱樂部。然而無法毅然斷絕的則是內心無處可去的欲求,被擁抱時或是結束後,那些枕邊蜜語總讓他產生被疼惜的錯覺。無法戒除這樣的依存,那個男人便一步一步,用毒藥侵蝕了他。

  他和對方交往沒多久後便察覺不對勁,想提分手時對方卻用毒品這種招數控制他,三不五時便打電話來強迫冰室出來見面。為求不影響自己在球場的表現,不想進勒戒所也不想將事情鬧大的冰室試著戒毒,每回中午說要出門辦事即是去了醫院,但對方反覆糾纏不斷、逮住機會便再次注射施打,往復幾回過了半年仍尚未戒除。

  直到時序入夏,枝頭上的葉子都綠了,窗外聽見蟬鳴的第一個夜晚,冰室接到桐皇學院女經理的一通電話,青峰大輝這個名字便意外地闖進他的人生。

  而他決定,將一切都賭上去。

  當然,最後一句冰室沒有說出口。

  回想這些嚙食他心肺的不堪,並且化為言語,比預想中的還要難受。所有的氧氣都離他而去的那般難受。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說。

  自己很疼,聆聽的青峰也很疼,但他就是想說。

  如果這是他苟延殘喘、僅剩的最後力氣,如果能奢望這一切會有被救贖接納的一天。

  一個即將溺死之人的面前若出現能救命的浮木,就是姿態再怎麼狼狽也得拼命抓住。

  他仍選擇伸出手,幾近奢求地期待他可以再相信這最後一次。

  會有人握住他的……對嗎?

  「最近情況原本好些,從醫院到球場的途中卻被他抓到了。」對方並不知道家裡的地址。像是要向青峰保證這裡是安全的一般,冰室翻過身來從床上仰望著他,這樣補充道。

  青峰看見那張美麗的臉蛋此刻仍然是笑著,苦澀又自嘲。

  從來不是被選上的人。

  「無限接近」卻是最為冰冷遙遠的距離,冰室拼命叫喊也絕不會開起的那扇門……青峰卻站在門內,而門裡的世界曾經讓自己如此孤獨。

  怎麼門內門外都好痛苦。

  青峰不曾像這樣清楚地感受到冰室的情緒,但他知道這還不是全部。他想看更多更多,即使那是寂寞的哀傷的醜陋的骯髒的。

  盒子裡面的東西。

  「不要笑了。」

  「…唉?」

  「叫你不要笑了。」青峰看見自己的手碰上冰室表情開始扭曲的臉,「就算哭不出來也不要一直笑啊!」

  「Daiki, I didn’t get it……」

  「講日文啊混帳!」

  「我問你什麼不要笑…」

  「所以說你不能換點別的表情嗎!」青峰沒有餘力控制音量,光是忍著不出拳打人便是他的極限了。

  冰室莫名地看著面目猙獰、在他眼前背著燈光大吼大叫的青峰,望進海水般深藍的眼瞳,而青峰的眼神就像面對籃球時那樣認真。

  「那我要擺什麼表情?」

  「…誰知道啊!」

  冰室看著在自己上頭、原本還氣勢強盛的青峰,現在卻似乎有些紅了臉,儘管那紅暈在他黝黑的膚色上並不十分明顯。

  ——…果然和他一樣是個籃球笨蛋。

  冰室向上伸手攬住青峰的脖子,他知道自己的舉止有多卑鄙,而這樣的誘惑嬌媚至今又對多少男人展現過,但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,沒有真心這麼想擁抱一個人。

  ——吶、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要哭了?沒什麼值得你這麼生氣吧。為什麼…要露出這種捨不得的表情呢?

  冰室用臉頰磨了磨青峰的耳朵,他說他有些睏了。而他果真聽見青峰嚥下口水的聲音,像是正忍耐著某種衝動。

  青峰將冰室攙著自己的手扳開,在冰室身旁躺下,位置都還未調整好,冰室便將自己塞進青峰的懷抱裡頭。被體溫較高的青峰抱著很舒服,冰室蹭了蹭腦袋。雖然冰室的身高也有一米八以上,但這樣磨蹭的動作卻讓人覺得很可愛。

  「那就先睡一下。」青峰說。

  沒過多久他就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浸濕了,冰室很安靜,只有細碎的抽咽聲。

  青峰閉上眼睛,再怎麼笨現在多少也明白自己會成為這裡房客,大抵算是冰室的一個賭注,一個求救的訊息。

  不讓人接近、笑著拒人於千里,卻一口便答應素不熟識的青峰前來寄宿,層層的保護與規矩便是他的掙扎防線,卻更矛盾地期望著這個機緣巧合闖進自己生活的人,能突破層層冰雪,將他從溺斃窒息的痛苦中拉出來。但猜想冰室原本的算計也僅大約至此,沒想過自己會對於青峰大輝這個人產生點真心的什麼。

  ——本大爺居然被人小看了啊。

  單方面地被利用卻悶不吭聲,實在不是他的作風。總也得讓冰室知道,他沒可能按著人家給的規則走。

  ——能夠打倒我的只有我自己。

  不過現在他的比數倒真的落後了一些,後半場可得加緊追分。

  青峰感覺著臂彎之間的體溫,在心裡頭青澀萌芽的,大概的確就是「喜歡」了。



>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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