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冰】還不知道的事

　　一路上靜得只有自己的腳步聲作為陪伴。

　　暗灰色空蕩地向前延伸，巷子口昏黃暗滅的光芒此刻看來，簡直像是迎接和救贖一般。

　　早晚的氣溫愈來愈寒，冰室走上前買了個熱騰騰的黑糖饅頭，打算就這麼摀在手心搓揉著取暖，但過不了多久，餓了好幾個小時的腸胃仍抵不過香氣的誘惑，抵達公寓樓下時，他手裡只剩下空了的塑膠袋。

　　連著幾日都沒能回家，連開門的動作都變得生疏起來。冰室動了動僵硬的肩膀，不大利索地從背包裡翻找出鑰匙，藉著路燈的亮度轉開大門。

　　一年前確定被分發的單位後，冰室便在離警局不算遠的地方租了間套房，稱不上寬敞卻也還算舒適，日子便這麼一天一天地過。勤務時間不規律的他，一忙起來時常三五天都得在局裡度過，倒也不是被逼著加班，僅是他那在一些令人頭疼的地方太過認真的性子使然。

　　冰室搖搖晃晃地爬上樓梯，走廊的燈已經故障許久未修，一片漆黑之中他感覺到自己在家門前踢著了什麼。

　　冰室向後退了一步，聽見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。

　　「呃痛……」

　　「…大輝？」冰室眨了眨眼，總算看清楚是什麼阻擋了他通往床鋪的道路。

　　在搬來這棟公寓幾個月後，隔壁來了這個叫做青峰大輝的傢伙，還是和他隸屬同一局的後輩，所屬單位是刑事科。雖然無論是調查或追緝犯人都很有本事，平時卻一副懶散的模樣，局長便要身為鄰居兼前輩的冰室，負責管教青峰的常規操性。

　　青峰搔了搔腦袋從地上站起身子，若無其事地打了個呵欠，「原來你還記得回家的路怎麼走啊。」

　　「怎麼在別人家門口睡覺…這種天氣睡在地上，就算是大輝也會感冒的。」冰室微微皺起眉頭。

　　「就是因為這個啊。」青峰扭了扭脖子，「我沒坐在那裡的話，你開了門會直接倒在玄關睡死吧。」

　　不知是太過疲累還是有點心虛，冰室沒能馬上回嘴，反應不及之間手中的鑰匙串也到了青峰掌裡。

　　「…要我向局長報告你上次追捕銀行搶犯的時候……」

　　「唉別拿那個威脅我，我出什麼問題你也要負責的，別自找麻煩了。」

　　——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？

　　換作是平日，冰室可能會考慮對青峰直接送上一拳作為教訓，但他實在是累得沒有餘力去鬥嘴，只能無奈地揉揉太陽穴。

　　「啊說到局長、」青峰突然想到什麼，認真地看向冰室的臉。沒日沒夜地幾天忙下來，冰室原本就白皙的臉蛋看起來氣色不大好之外，更多上一層淡淡的黑眼圈，黑色柔順的頭髮有些凌亂地翹著。

　　「之前那個案子，你幫我向那個老頭說了什麼？」

　　「…什麼？」

　　「肯定做了什麼吧？犯人都跑了，怎麼可能對我沒半點處分。」

　　「…我只是把現場的狀況完整報告給局長，他也能明白那次不是大輝的問題。」

　　青峰皺起眉頭，打量了冰室一番後，終究是讓他認出冰室穿著的長褲是他從沒見過的一條。他不耐地從口袋裡掏出另一隻鑰匙，打開隔壁套房的鐵門，「進來吧。」

　　「我不能回我家睡嗎？」

　　「你陽台外的被子床單都掛著一個禮拜了，你打算把昨晚淋過雨的寢具收進來、還是睡地上？」

　　「唔…」

　　青峰將冰室扯進房內，碰地關上門。

　　房內沒有點燈，僅能隱約辨認家具的位置，然而最為吸引冰室的，便是那張加大的單人床。

　　床單、棉被、枕頭，一大片深藍色像是招他沉眠、深陷，儘管他睏得沒有力氣分辨那究竟是安全感或是……

　　「啊好餓…」青峰說著便逕自往廚房走去，「我熱點什麼來吃，你隨便找個地方坐。」

　　青峰回過頭想詢問是否要再下點麵線配著，卻只看見坐在床邊地上、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跌進睡眠之中的前輩。

　　他嘖了一聲，擱下從冰箱端出來的湯鍋，輕鬆地便抱起那個稍嫌纖瘦的身軀，放到自己的床鋪裡頭。

　　——為什麼會有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傢伙。

　　青峰用不算溫柔的動作解下冰室的領帶，並且將看了便覺礙眼的長褲褪去，這雙腿橫在深色床單上的模樣實在很好看，青峰索性便這麼直接替冰室蓋上被子，厚重溫暖的棉被和舖了大毛毯的床墊，應該不至於因此感冒。

　　然後他看著看著就第一次輕輕吻了他。

　　在冰室醒來之後，或許他會從自己莫名光著的雙腿，知道青峰大概是猜到了些什麼。

　　或許他會比對前幾次來訪的印象，知道青峰特地打掃了房子。

　　或許會在看見餐桌上兩人份的碗筷後，知道青峰是早等著堵他回家。

　　而在冰室知道這些與那些之後，或許一切會有所改變或許沒有改變。

　　但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，月亮下的這個吻，依然只有月亮知道。

＞おしまい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