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平柯】忘れ咲き03_手心的溫度

　　夜色即將自天邊隱去之前，郵輪新佛尼號上發生的連續殺人案，在沉睡小五郎的推理之下順利偵破，遭到犯人攻擊而落海的服部，被附近的漁船平安地送回了郵輪，二十年前黑影計劃師叶才三的事件，終於在這片漆黑的海面上畫下了句點。

　　「服部？…喂、你醒著嗎？」

　　工藤敲了敲服部的房門，不待多久便聽見了進來吧的回覆，他將手中的東西暫時放到地上，微微踮起腳尖轉開門把，房裡飄散著沐浴精的氣味，剛盥洗完的服部一邊穿上客房提供的浴袍，一邊走出浴室。

　　「呼——洗完熱水澡終於有放鬆的感覺了。」服部滿足地伸了個懶腰，氣色看起來比剛回到船上時好上許多，「嗯？你端著什麼啊？」

　　「跟廚房要來的。」工藤將裝著熱牛奶與一些點心的托盤，放到床邊的矮桌上頭，「這艘船好像還得航行幾個鐘頭後才會靠岸，吃完之後應該還可以睡一覺吧。」

　　「說的也是…嘛、蟹江先生那裡有鮫崎警視顧著，下船之前就好好休息一下。」服部用披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頭髮，看見工藤向後蹬了一下，接著在床邊坐了下來，「…怎麼？你打算在這裡睡嗎？」

　　「沒辦法啊，剛才回房間的時候叔叔已經在床上睡成了大字形，怎麼搬也搬不動。」工藤無奈地嘆了口氣，「我睡那邊的沙發就……」

　　「不用啦，你也睡床上就好了。」服部跟著在工藤旁邊坐下，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，「小學生的柯南弟弟佔不了多大空間的。」

　　「你去睡沙發。」

　　「喂、這裡是我的房間耶！」

　　「那就我去睡沙發。」

　　「所以我說一起睡床就好了嘛。」服部討好似地湊上前去，「吶、工藤先生？」

　　「呿、」工藤撇了撇嘴後，從托盤上拿起裝著滿滿熱牛奶的馬克杯，用兩手捧著遞給服部，「趕快吃完休息吧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服部接過馬克杯，但碰到杯子時好像察覺到什麼不對勁似地，他皺起眉頭抓住了工藤的手。

　　「…怎麼了嗎？」

　　落海後有些失溫症狀的服部，方才洗完澡後身子已經暖和了不少，但此刻透過掌心傳來的溫度，卻幾乎像是自己剛在泡在海水裡時那般冰冷。

　　「我說，剛剛落海的人是我吧，你的手怎麼也冰成這樣啊？」

　　「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？」工藤不大開心地把手抽了回來，「站在甲板上吹海風，手腳變冰也不奇怪吧？再說只要天氣冷一點就會變成這樣的。」

　　「…之前聽偵探事務所的那個姑娘說你沒什麼生活能力，看來還真的是亂七八糟。」

　　「哪、哪有啊！」

　　「趕快去沖個熱水，這樣冷著身體很——快就會感冒了。」像是安撫又像是催促，服部拍了拍工藤的肩膀，「去吧？」

　　「很麻煩、」

　　「在這裡洗就好啦，不用特地繞回房間。」服部從自己的包包裡取出乾淨的T恤，隨手往工藤扔去，「下船前再還我。」

　　「……真是的，知道了啦。」

　　看著工藤不大情願地拎著衣服走進浴室，服部下意識地軟下表情。

　　他嚐了一口馬克杯中的熱牛奶，溫潤而濃醇的甜味自舌尖擴散開來，緊繃的神經與殘存的緊張感，瞬間都被融化在稍嫌甜膩的氣息裡頭。

　　——牛奶裡面加了蜂蜜……

　　重新檢視托盤裡的餐點，大多都是能夠幫助體溫回升高熱量食物。

　　聽偵探所的那個姑娘說，工藤在聽到甲板上傳來的水聲之後，便急迫地到處找他。

　　——好像讓他擔心了啊。

　　回想起方才那雙冰冷的小手，服部苦笑著搔了搔腦袋。

　　◇

　　「這衣服的料子穿起來挺舒服的。」

　　「是、是嗎…」

　　「嗯，謝啦。」

　　「您合意就好……」

　　打量著盥洗完畢、坐在自己身邊品嘗美食的工藤，服部莫名尷尬地笑了笑。

　　雖說工藤新一與服部平次的身形極為相似，但對現在這個小學生姿態的工藤而言，穿起服部的上衣自然過於寬鬆，過長的上衣下擺遮住了一半的大腿，單從外表看來或許算是相當可愛，但一想到工藤的實際年齡，竟又覺得有那麼點性感。然而本人似乎對這個模樣毫不在意，只是專心地咬著被蒸得香噴噴的紅豆饅頭，和推理時那副成熟的模樣相比，現在這樣倒還真的像個孩子。

　　解決了托盤裡的餐點後，兩人一同窩進了棉被裡，但一時半刻還沒有睡意，便僅是靠著枕頭並肩而坐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，話語間的空隙裡有海浪的聲音。

　　雖然誰都沒有特別提起，但有時在事件結束之後，這樣沉澱心情的時間是相當必要的。

　　即便見過數不清的事件現場，並不代表就能習慣於有人死去的這件事，雖然辦案時基本都能夠放下個人情感，理性地分析每一個細節，但到底偵探也是人，事件後總有些情緒會如同未能散盡的霧氣一般，在冰冷的玻璃窗上凝結成水滴，最終緩緩地滑落下來。

　　若是哪天對於生命的逝去都變得無動於衷，那一定就和那些狠下毒手的犯人沒有兩樣了吧。

　　於是在受傷的心裡嘗試去消化這些心情，像是極細的沙漏，將尖銳的砂石一點一點過濾，最後剩下那些無法處理的就交給時間，過一段時日後留在心上的傷口便能慢慢地癒合。

　　為了能夠踏出下一步，為了能夠在探求真相的道路上繼續前進。

　　工藤挪動了一下身子，不經意地在被子底下觸碰到的服部的手，帶著遠比想像中還要溫熱的熱度，而同時他也驀地發現，原來自己的這雙手不知不覺也已經變得溫暖了許多。

　　「吶、工藤。」

　　聽見服部突然開口，工藤將視線轉向服部的側臉，卻發現後者正注視著窗外的海景。

　　「工藤，你喜歡海豚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……啊？」

　　「這趟旅行，原本不是要去小笠原看海豚嗎？」將目光從移到工藤身上，服部理所當然似地說道，「最後沒去成好像覺得哪裡怪怪的！」

　　「…你不是為了把委託費還給委託人才來的嗎？」

　　「是這樣沒錯啦，可是也想看海豚呀！」

　　「就、就算你這麼說，也不可能現在去看什麼海豚啊！」你是哪裡來的小鬼啊！工藤忍不住在心裡罵了這麼一句。

　　「唔…」服部好像不能接受的樣子，歪著頭苦思了一番之後突然得出了結論，「好，那就等工藤變回原本的樣子之後再一起去。」

　　「啊啊？開什麼玩笑，為什麼我也要……」

　　話還沒說完，服部便一副下定決心似地再次將視線投往窗外。

　　「快點變回原本的身體啊，工藤。」

　　「變回原本的身體也不跟你去。」

　　徒勞無功地回嘴之後，工藤也跟著眺望起在玻璃窗延展開來的景色。

　　凌晨淡紫色的天空底下，海面搖晃著一道道波痕。

　　天的一角還印著月亮的殘影，遙遠的海平面上頭，耀眼的朝日已經緩緩地升起。

＞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