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火黑】Mircale Kiss❤_06

　　黑子跑在下著大雪的夜晚，想於漆黑無盡的道路上，尋求一個能夠照亮未來的解答。像是在諷刺他不安於本份的癡心妄想，他所踏過的雪地，連一點足跡都不曾留下。

　　為什麼會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問題。

　　如果變成了人類，必須面臨的不只是可能降臨在自己身上的病痛災厄，還有失去了祝福能力的他，將再也無法保護大家。

　　那薄弱的能力，已是他身為妖精唯一能夠做到的事，連僅剩的這點長處都捨去之後，他究竟還能為大家做什麼？

　　還能成為大家的力量嗎？

　　他會感冒、火神與高尾練習會發生事故，不也就是因為他一心想變成人類，妖精的法力正逐漸消逝，祝福已經不再管用。

　　也就是說他已經快要達成那個條件了嗎？

　　可以成為人類的條件。

　　——那究竟是什麼？

　　守護他人夢想的妖精，如果想要變成人類的話……

　　「咳咳、咳……」

　　黑子掩著嘴，初次感受到如此難耐的熱度，他閉上眼睛，往夜的深處墜落而去。

　　◇

　　手中抱著大包小包的食材，身穿厚重毛料外套的兩名少年踏在積雪甚深的小徑上，頂著寒風往育幼院的方向走去。

　　「為什麼雪突然變大了啊！」

　　「我們走快一點，孩子們還等著開飯…唉？」

　　「怎麼了？突然停下來。」

　　「那裡的人好像在哪裡看過啊。」

　　「伊月你閉嘴。」

　　「不是笑話啦！日向你看，好像有個人倒在那裡。」

　　「倒在那…啊真的、有夠不起眼！」

　　「總之先去把人救起來、」

　　房間裡的壁爐燃著紅色的火光，劈哩啪啦地響。

　　「嗚、這個人的確好像在哪裡看過…」棕色短髮的少女看著躺在床上睡著的黑子，歪著頭苦思起來，「到底是在哪裡……」

　　育幼院的孩子們用過晚餐後，便被哄著回房睡覺了。以棕髮少女為首，大約有七、八個少年圍繞著黑子，像在看什麼稀罕的寶物。

　　原本出去跑腿的日向與伊月，居然還多帶了個人回來，大家都嚇了一跳，一面忙著打理育幼院孩子們的晚飯，一面替黑子換上乾爽的衣物，並在男子通鋪裡替他準備一個簡易的被鋪，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。

　　看見黑子的臉頰異常潮紅，小嘴吃力地開合著吸氣，伸手測了一下果真是發燒了，他們便在黑子的前額覆上毛巾，希望多少能讓他舒服一些。

　　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，但病人就是要好好地吃、好好地休息，他們的想法就這麼簡單。

　　「好像是最近才見過的，怎麼想不起來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水戶部…嗯嗯…啊！水戶部說，這傢伙是那天來幫忙那個馬戲團的！」

　　「啊、對了！」褐色短髮的少女豁然開朗地笑了，「就是點心時間之後，坐在教室後面給孩子唸書的那個。為什麼會倒在路邊？」

　　「總之得去通知馬戲團的人。」日向站起身來，「里子，我和木吉現在就……」

　　「現在風雪那麼大，跑出去太危險了。」被喚作里子的少女阻止了正要去拿風衣的日向，「明天一早我跟你去吧，現在先讓他退燒比較重要。」

　　「喔…知道了。」

　　里子坐回黑子身旁，用手撥開他被汗水浸溼的瀏海，她注意到晶瑩的水珠自他緊閉的眼角滑落。

　　「嘛、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，不過看起來是辛苦了…」每天晚上，她都向那些睡不著的孩子們這麼說，「好好地睡一覺吧。」

　　從人類的口中道出的、微不足道的「祝福」，溫熱地滲進黑子的夢境裡，慢慢溶解出熟悉的笑容以及他所期望的世界。

　　◇

　　身邊的位置空空蕩蕩，火神整晚都沒有闔眼，就這麼迎來了黎明。

　　黑子從來不曾徹夜未歸，雪下得那麼大，雖然黑子是妖精，但是一點魔法也不會，甚至還有感冒的病症在身。

　　——果然昨天晚上應該出去找人的、

　　黑子跑走的原因他多少猜得到，既高尾之後火神也在練習時受傷，黑子大概覺得是因為自己想變成人類的緣故。

　　——那傢伙現在應該很混亂吧。

　　或許現在不要去找黑子比較好，但火神依舊擔心他會不會遇上什麼危險，他穿上外套跑出房門，卻正好與青峰撞個正著。

　　「一大早的慌張什麼啊笨蛋火神！」青峰不耐煩地瞪了火神一眼。

　　「你才是搞什麼、」火神想都沒想就反射性地回嘴。

　　「如果是要去找哲的話，五月說剛才育幼院的人來過了。」

　　「…育幼院？」

　　「說是哲倒在路邊，被他們撿到了，總之現在沒事。」青峰覺得自己主動告訴火神這些，

真是非常好心，「我說、」

　　「…幹嘛？」

　　「你差不多也該告訴我們了吧？哲到底發生什麼事。」

　　想想會被看出來也是當然的。

　　不只有火神，整個馬戲團的大家和黑子也是朝夕相處，或許早就都察覺不對勁了吧。雖然都擔心著，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，不知不覺就讓黑子一個人面對了這麼多的不安。

　　「哲君也真是的，這麼多煩惱都不和我們說一下。」桃井嘆著氣，同時也是在懊惱自己沒有更早一些注意到。

　　「誰跟妳們女人一樣什麼事情都要到處說。」

　　「阿大笨蛋！」

　　團員們聚集在舞台旁邊，火神用最大的能力將黑子想變成人類的事，簡單地說明了一回。這種事情應該讓黑子自己對大家坦白比較妥當，但現在已經讓大家都這麼擔心了，那麼火神大概是此刻最能替黑子向大家溝通的人。

　　將人與人連結起來。

　　火神認為當大家在表演時，黑子傳遞著幕前幕後的指令，就是在扮演這樣的角色。然而黑子卻忽略了，也要將自己與大家建立起連結——如果他能為現在的黑子做點什麼，那應該就是這件事。

　　「火神先生，下午我和你去看看黑子先生吧？」櫻井也是相當擔心的模樣，從剛才開始便莫名其妙地一直道歉，已經不知道被青峰罵上幾回了。

　　「呃、可是我沒有打算去看黑子。」

　　「咦？」

　　「唉因為…總之他現在是安全的就好了吧，我覺得過一兩天再去接他比較好。」火神盡量把想法轉換成文字，講起來實在是嗑嗑吧吧的，「黑子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，現在一定鑽牛角尖地在想自己還能為大家做什麼。在他回來之前，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。」

　　「贊成小火神的說法、」黃瀨想起自己的好友，露出一個相當信賴的笑容，「因為小黑子最不懂的事情就是『放棄』了。」

　　「與其有餘力擔心別人，先盡自己的人事才是最正確的。」綠間推了推眼鏡。

　　「昨天睡前緊張得在碎碎唸的人是誰——啊？」高尾也模仿綠間的動作，假裝推了推自己的鼻樑。

　　「高尾閉嘴！」

　　「吶我也有話想說、」高尾收起玩笑的口氣，換上一個比較認真的表情，「因為黑子的祝福能力消失，我和火神就立刻在練習的時候出了意外，也就是說我們的實力根本還不夠，至今為止都是靠著黑子才表演得這麼順利。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吧？」

　　「高尾君說的沒錯、」赤司一開口大家便反射性地繃緊了神經，「哲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，我們這邊也有我們的做法，必須在哲也回來之前做好公演的準備。」

　　「小赤的腦袋還是這麼冷靜——」

　　「對了關於公演、」火神想起什麼似地，看向桃井以及冰室，「關於最後一幕還有劇名，我有一些想法…的說。」

　　◇

　　再怎麼漫長的黑夜終會迎來黎明，世界這般理所當然似地運轉，救贖了無數個在夜裡迷路的靈魂。育幼院的一天很早便開始了，大家會先一起用過早餐，養足體力做好各種準備，好讓孩子們愉快地迎接新的一天。

　　黑子也跟著坐在餐桌前，看著盛裝在木盤子裡的花與果子，不知道該從何動手。

　　他抬起頭，有些為難地開口，「那個…請問可以不要一直看著我嗎？」

　　「哈哈、抱歉喔黑子君。」褐髮少女吐著舌頭道歉，「因為我們都沒看過妖精，感覺實在…實在…日向你快幫忙說點什麼！」

　　「為什麼叫我！呃、啊…對啊！實在……」

　　「沒想到妖精那麼普通啊。」

　　「木吉你這白癡！」

　　「欸？」

　　黑子看著這些人的互動忍不住笑起來，大家見到昨晚連作夢都在哭的小客人綻開笑顏，臉上的表情也不自覺地隨之變得柔和。

　　身體的溫度已經不如昨天那般難受，咳嗽的病症也減緩不少。對這些好心將他撿回來的人，從早上睜開眼睛到現在，黑子已經說了好幾次感謝的話語，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似乎不夠豐富，擔心沒能將謝意好好地傳達出去。

　　他用手背碰上自己的額頭，還是比平時的溫度高上一些。

　　——原來發燒是這種感覺。

　　感覺有點睏，沒有什麼力氣。

　　想變成人類的念頭沒有改變，如果真的變成人類了，他還能替大家做什麼？在想出這個答案之前，他暫時還不想回到團裡。賴在這裡大概會給人家添不少麻煩，但里子只要黑子幫忙照顧孩子們，要多待一陣子也不是問題。

　　「孩子們喜歡黑子君，所以希望黑子君留下來。嘛、喜歡一個人所以想一直和他在一起，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？」里子一面咬著早餐的麵包，一面這麼說道，「如果是我的話，應該也會想變成人類的吧。雖然人類的生命比妖精短很多，不過人類也是可以做到很多事的喔。」

　　「人類也可以做到的……」

　　「除了長命百歲之外，你能做的我們也都能做吧。」

　　「比如…祝福？」

　　「對對、每個人都有祝福的能力啊，只要是誠心希望對方幸福的話。」

　　有個剛睡醒的孩子從房間跑出來，他還穿著睡衣，小手覆在肚子上，看起來應該是餓了。里子將那個孩子抱起來，親了一下那個孩子的臉頰，「還有就是，和他們一起努力。」

　　努力這件事從來不是誰的責任或義務，而是和大家一起。

　　一起掙扎、一起前進、一起活下去。

　　木吉從廚房走出來，將孩子們的碗盤排列在餐桌上，「你叫黑子對吧？我覺得先不要急著想可以為大家做什麼，先想想自己想做什麼，說不定會比較好喔。」

　　他繞到黑子的身後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　　——守護他人夢想的妖精，你自己的夢想是什麼？

＞TBC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