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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火黑】為了不輸給那傢伙05_透明的世界

  • 作家相片: 杏子
    杏子
  • 2019年8月14日
  • 讀畢需時 11 分鐘



  搭乘電車的時候,若非陽光刺眼得會安擾其他乘客休息,黑子通常是不將窗簾完全掩上的。


  他喜歡搭乘電車移動,在安靜的車廂裡眺望窗景,無論是什麼季節與天氣,這個變化萬千的世界都展演著各種不同的姿態,看著車窗外流過的景色,就像是在看一場畫展或是無聲的電影,紛亂的心情不知不覺間便隨之平靜下來。


  他也時常憑藉著車窗外的光線悠閒地讀書,夏日金黃色的光線蜿蜒在書頁上,被陽光照亮的文字有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感,像是有什麼肉眼所看不見的力量,試圖透過書本上的印刷字體在與人對話一般。雖然他至今未曾成功地解讀出什麼。


  在他旁邊的空位上,二號安分地睡在球袋裡頭,其他的隊友們似乎也都睡著了,空調的聲音與微弱的鼾聲在車廂內交織成催眠的旋律。


  黑子從隨身包包裡拿出一張紙,看著紙張最上方印著的「進路調查表」幾個字發起呆來。


  今年夏天的全中聯賽,誠凜的挑戰止步於八強戰,剩下的冬季盃是黑子等人這些三年級生的最後機會,絕對要拿下一個不會後悔的結果。同時再半年多他也即將面臨升學考試,就算球隊仍然佔據了他大部分的心思,但也不能不替自己的畢業出路做打算。


  就算是容易被人遺忘的黑子,在高中的這幾年間參加了那麼多場比賽,多少還是受到了大學籃球界的一點注目,在升上三年級之後,陸續有兩、三間體育大學前來詢問他的入學意願,然而他至今都尚未給出答覆。


  並不是覺得對這幾間學校有何不滿,而是對於自己的未來,他還未能勾勒出一個確切的輪廓。


  又或者,是還不願面對心裡已經隱約浮現的那個答案。


  黑子將紙張又收回了包包裡,車窗外的景色已經從高聳的大樓,變化為樓層數較少的平房與寬廣的田地,日本夏日特有的清新色彩飄浮在空氣中,距離合宿的地點還有一段路程,他不知不覺地便靠在窗邊睡著了。


  不知這麼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,開始覺得車內的空調有點冷,他縮了縮身子,閉著眼想伸手去撈放在包包裡的外套,下一秒卻感覺到自己被柔軟而溫暖的布料包覆了起來,他困惑地睜開了眼睛。


  「……?」




 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睜開了眼睛,但看來好像是還沒清醒的樣子,不然就是突然看到了幻覺。




  於是他再次地閉上眼。


  一、二、三。


  默數三秒之後,黑子重新睜開雙眼。


  那一瞬間他的臉頰突然被人捏了一下。


  「……很痛。」


  「嘿嘿,那還以為是在做夢嗎?」


  「一見面就捏別人的臉也太失禮了。」


  「你剛才把我當成幻覺的反應才失禮好嗎!」


  黑子閉上嘴,安靜地注視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旁邊座位上的傢伙。


  黑色短袖T恤、卡其色長褲,黑色的後背包和掛在背包拉鏈上的櫻花吊飾,寬大的肩膀與結實的手臂,以及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那對暗紅色的眼睛。


  ——好像,真的不是在作夢。


  「……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?」


  「這還用說,難得回來一趟正好遇到合宿期間,不跟去看看也太浪費了吧。」


  「居然也不先說一聲。」


  「想說偶爾也該換我嚇嚇你啊。」那雙大手覆上了黑子的腦袋,習慣性地輕輕拍了拍,「再睡一會兒吧。我時差也還沒調過來,到目的地之前想瞇一下。」


  「……好的。」


  黑子將對方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拉好,他遲疑了一下,試探性地將腦袋往那厚實的肩頭靠去,後者似乎沒有推開他的意思,他便安心地閉上了眼。


  「歡迎回來,火神君。」


  「……嗯我回來了,黑子。」



  ◇



  誠凜今年夏天合宿的地點,是一間位於山坡地帶、專門提供給學生社團使用的民宿,住宿的本館距離附設的體育館大約只有五分鐘左右的路程。


  除了黑子以外的其他社員們,似乎事先就已經知道了火神會回來日本的消息,預訂民宿時報備的人數也是包含火神在內的。


  「好過分,居然都沒有人先告訴我。」將行李堆放在通鋪的角落,黑子有些不開心地說道。


  「對不起對不起,我們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啊。」降旗雙手合十擺出道歉的手勢,接著轉頭看向正在和二號對峙而進不了房間的火神,「……火神,你這樣拖拖拉拉的等一下練習會遲到喔。」


  「那就快來幫我啊!」火神試著踏出左腳,二號也立刻往同一個方向移動,「誰快來把牠抱開啦!真是的、這傢伙怎麼就是喜歡找我碴……」


  「火神君太冷淡了。」黑子走上前去一把將二號抱了起來,「二號是太久沒見到火神君了,很期待可以和你玩呢。」


  「真、真的假的啊……」火神不太信任地看著二號。


  「晨練前進去社團教室裡的時候,幾乎都會發現牠窩在火神君的置物櫃前面睡覺。」黑子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懷裡的二號,接著將牠抱到了火神面前,「二號很想你的,至少請摸摸牠吧。」


  「唔……」被黑子這麼一說,火神突然也覺得有些於心不忍,他嚥下口水,顫抖地伸出手揉了揉二號的頭,「……好久不見了啊,二號。」


  二號立刻汪汪地叫著躍到火神身上,興奮地舔著火神的臉頰,火神嚇得連忙又要黑子把二號拉開,兩人一隻就這麼站在房門前糾纏了一陣,火神才總算能踏進房間整理行李。


  「總覺得這個景象好令人懷念啊。」福田笑著說道。


  「就是啊。」河原也深吸了一口氣,「光是看著這兩個傢伙站在一起,就覺得很安心呢。」


  「我也是這麼想的,不過要敘舊什麼的還是等到晚上再說吧。」降旗有點困擾地笑道,「火神抱歉,要請你準備一下跟著我們到體育館集合了。」


  「沒問題!」聽到體育館三個字,火神立刻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。


  「火神君也要來看我們練習嗎?」黑子眨了眨眼。


  「嗯,啊…不過不只是在旁邊看。」火神轉了轉肩膀,將球袋甩到肩上,「其實這趟過來,降旗還要我幫忙指導幾個傢伙。雖然我對教人沒什麼自信,不知道能幫上多少忙就是了。」


  「沒有那回事。」黑子彎起信任的微笑並舉起了手,「有火神君在就像是打了強心針一樣,接下來的合宿還請多多指教。」


  「喔!一起加油吧!」

  火神同樣露出開心的笑容,將拳頭碰了上去。


  只要和這傢伙一起,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。火神和黑子同時這麼想著。



  ◇



  接下來連著幾日,都是令人累到吐的地獄集訓。


  承襲了里子一貫的作風,每日的訓練表都經過縝密的計算規劃,除了分組對練之外,基礎體能的提升與暖身收操等細節也毫不馬虎。


  降旗委託給火神特訓的幾個一年級新生,預計往後會成為隊伍的主要攻擊火力,身體能力雖不如火神得天獨厚,卻亦有著值得鍛鍊的資質。火神剛開始陪學弟們練習時,為了自己絕望的日語能力感到很傷腦筋,雖說大抵直接示範動作給他們看即可,但仍有不得不說明講解的時候,後來在黑子等人的協助之下,終於變得能較順暢地進行指導。

  經過這麼幾日朝夕相處,一面引導著學弟們前進,一面相隔許久地看到黑子等人打球模樣,火神覺得手裡感覺到的籃球的觸感,似乎又再次地恢復了熱度。


  尤其是待在黑子身邊的時候。


  「你這傢伙的體力還真的是……」


  結束了規定的慢跑圈數,火神滿臉無奈地將癱倒在地的黑子拖到樹蔭底下,他從自動販賣機買來兩瓶運動飲料,自己三兩下地喝完了大半瓶之後,將另外一瓶的瓶蓋轉開後遞給了黑子。


  「真是不好意思。」黑子接下飲料,瓶身摸起來冰冰涼涼的。


  「你還是老樣子啊,這麼弱不禁風的模樣。」火神在他身邊坐下,看著黑子比平時還要慘白的臉色,他雖然一直很欣賞黑子這般努力不懈的精神,卻同時忍不住有些煩躁起來。


  前者是基於對一名選手的尊敬,後者他認為是出自於對夥伴的關心,但又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。


  「體能訓練也好、練習賽的時候也好,你這幾天都拼命過頭了吧?光是昨天就吐了三次,我看今天不要煮你的晚餐好了。」


  「……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要浪費食物。」黑子垂下了眼。


  「笨——蛋,這種事我知道啦。」火神將自己那剩下半瓶的飲料覆上黑子的額頭,希望能讓他舒服一點,「為了在冬季盃取勝大家都拚上了全力,你會覺得心急也是當然的,不過把自己累倒了是想怎樣啊?想要取勝的心情每個人都是一樣的,要是哪裡打結了就一起想辦法,一個人乾著急也沒用吧。」


  「……沒想到我居然也有被火神君說教的一天,明明只是個笨蛋神。」


  「你說什麼!」


  「不過…謝謝火神君。」拂過兩人身旁的微風送來怡人的芬芳,黑子伸手抓住了火神的衣角,軟下了眼神,「火神君剛才說的,自己也請好好記住。不論遇到了什麼瓶頸或是有什麼煩惱,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,就算只是訴苦我也會洗耳恭聽的。」


  「黑子……」不知道黑子是否察覺了什麼,火神只覺得自己無論何時都還是拿這個傢伙沒轍,「嗯,謝啦。」


  這趟合宿期間,不時在火神面前展現的、淺淺的卻幸福的笑容。或許正是因為分開了一段時間,火神才重新意識到一些從前未能注意的事,這幾日的相處之中,黑子在他面前時似乎比以前更常笑了,而這樣的微笑不僅是對夥伴的信任,其中還蘊藏著某些其他的什麼,更加溫柔……更加令人難以移開視線。


  火神沒和任何人提起,在第一天分組對練的比賽中,他久違地接到黑子的傳球的那一刻,他除了興奮得顫抖不已,其實同時也差點要哭出來。


  他無法找出一個適切的詞彙替這份情感命名。




  在陽光曝曬、蟬聲繚繞的炎熱夏日裡,他感覺到這幾個月一直處於黑洞深淵的自己,正被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從背後推向洞口。




  那日晚上火神特地下廚做了頓營養的晚餐,並且盛了一大盤要黑子好好地補充體力,但想當然食量小的黑子自然是沒能全部吃完,剩下的飯菜還是又進了火神的肚子裡頭。


  一年級的學弟原本就從之前比賽的錄影帶中看過火神打球的模樣,其中有幾人更是將他視為偶像般憧憬著,這下知道了這位學長不僅籃球打得好,就連廚藝也沒話說,更是加深了對火神的崇拜,但本人對此似乎相當不知所措的樣子。


  緊湊的特訓讓人無暇喘息,雖然每晚都累得如同爛泥一般,但像這樣與一群同樣喜愛籃球的夥伴朝夕相處、共同前行,並且確實地感受到自身與隊伍的成長,每個人嘴上即便不免抱怨幾句練習的嚴苛,心裡頭卻都是甘之如飴的。


  合宿結束前幾日,升上大學的日向等人特地抽空前來給合宿的大家探班,水戶部帶來了美味的手做冰棒作為慰問品,幾個學弟還纏著日向陪他們做射籃練習。學長們與火神許久不見,大夥兒自然是喧嘩打鬧了一番,還網路連線給遠在美國的木吉,此外當然也樂此不疲地打上了幾場球,大夥兒熱中得沒留意時間,不小心便錯過了開往車站的末班公車,最後只得和民宿臨時加訂一間房,如此便又得意忘形起來,一直鬧騰到深夜才依依不捨地鑽進被窩。


  那晚,火神又夢到了他離開日本前,與黑子在電車車廂裡對話的那個夢境。


  到站了,我們下車吧。


  一邊這麼說著,一邊背對著他隱藏淚水的黑子。


  火神睜開眼,又是那股極淡的惆悵寂寞掠過了胸口,他像是想要填補這份像是缺了口的心情一般,想看看在身邊的黑子的睡臉,但這才發覺黑子的床位是空的。


  他小心翼翼地溜出房間,果不其然地在外頭的走廊上,發現了正看著庭院裡的夜景發呆的黑子。


  「白天都那麼累了,現在還睡不著啊。」火神跟著在走廊上坐了下來,木製地板沁涼的觸感隔著衣服的布料傳至肌膚。


  「火神君不也睡不著嗎。」黑子笑著說道,「說起來,上次合宿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呢。」


  「…是啊,那時候我們也是興奮得睡不著覺,就跑到走廊上來看星星。」


  火神仰起頭,山上的空氣特別清新,加上又沒有什麼光害,暗藍色的天空中就像是被撒上了銀粉一般,明亮優美的銀河寧靜地流過這片深邃的夜空。晚風輕輕地吹過庭院,果樹上盛開著的白色花朵悠悠地落下幾片花瓣,輕緩地降落在池塘上頭,在池面映著的那一小片星空上頭滑出幾道漣漪。


  他偷偷地看向坐在身邊的黑子,


  懸吊在屋簷下的風鈴發出了清脆的聲響。


  「吶黑子。」火神直視著眼前這番景色,輕聲開口說道,「可以…聽我說嗎?」


  「……當然了。」


  「年初的時候我不是參加了一個訓練營嗎?要結訓之前,我們辦了個練習賽,但是發生了一些…我覺得不是很能接受的事情,總之…那場比賽的勝負,並不是所有人盡全力打出來的結果。」


  火神停頓了一下,他的腦子裡仍然有些混亂,不知該如何組織言語,然而黑子什麼都沒有說,只是靜靜地等著他繼續開口。


  「待在美國的這一年,我也得到了幾次參加正式比賽的機會,和隊友們也都打得開心……美國也好、日本也好,哪邊的練習和比賽我都覺得很令人興奮!」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,「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太一樣!具體我也說不上來…只是,參加合宿的這幾天,無論是在體育館練習,還是晚上大家一起吃飯、去澡堂泡澡,然後睡前躺在被窩裡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……雖然之前也在那邊參加過這樣的營隊,可是不只是這些行為,就是那個…該怎麼說,總之有什麼更抽象的、眼睛看不見的東西,感覺就是不一樣!可是…這樣聽起來就很像是…想逃避在那邊遇到的瓶頸一樣,所以我又想…是不是就算得接受那些事情,還是應該要以職業選手為目標才是對的……現在的想法是不是很軟弱…之類的……」


  原本打算盡量說得輕鬆平淡一點,但最後聲音還是不由自主地哽咽了起來。火神低頭試著調整呼吸,希望在他決定出國時、最相信他的黑子面前看起來不要那麼狼狽。


  而那雙冰涼的小手,只是輕輕地覆上了他顫抖緊握著的拳頭。


  「火神君的日語…真的很糟糕呢。」黑子像是鬆了口氣似地淺笑著說道,「去到美國後會不斷地挫折碰壁,但如果是火神君的話一定能克服這些困難……那天在機場我雖然這麼說了,但並不是希望這些話成為火神君的壓力,也沒有打算否定火神君的任何決定或想法,因為真正在面對這些問題的人是火神君自己。」


  黑子感覺到火神的視線正瞄向自己,他便轉過頭去注視著那對紅色的眼瞳,眼前這個腦子打結的傻大個正等待著他的回覆。


  對於拯救了自己無數次的這個人,自己現在能替他做些什麼呢?


  「火神君說那場練習賽不是雙方盡力後所得的結果,或許就勝負而言的確是那樣沒錯,不過那也是你們拼命煩惱掙扎之後才做出的決定。我不是要自以為是地去評斷什麼,但即便不是原本期待的對戰形式,或是屈就了某些無法對抗的事,我覺得那些比分中應該也確實有著火神君和隊友們努力的痕跡。」


  若是平時看見這麼猶豫不決的火神,黑子大概會直接送上拳頭也不一定,但或許是久別重逢所醞釀的思念,又或許是夜晚的氣氛所致,他還是選擇了溫柔一點的方式。


  黑子跪坐起身,一手搭在火神的肩上,另一手則模仿起火神平時的動作,輕輕摸了摸火神的頭,他閉上眼睛說道。


  「體會到新的事物的時候,會感受到動搖和迷惘是很正常的,因此而改變了原本的想法也是常有的事,所以沒有人會覺得火神君軟弱的。」




  「我們的王牌就算是現在這樣也很帥氣。」




  受傷也好猶豫也好,為了籃球用力煩惱的模樣,毫無疑問地是他一直以來熟悉的那個火神大我。


  「不過我果然還是有點不開心,請讓我打一下。」


  「……嗯?嗚呃、痛!哪有人突然打頭的啊!」火神不滿地抬起頭瞪著黑子,眼角掛著淚珠的模樣有些可愛。


  「痛一點才會記取教訓。」黑子一本正經地說,「明明只是個笨蛋神居然還想逞強耍帥,就這麼點腦力能思考出什麼東西來嗎?以後有什麼煩惱請直接了當地說出來。」


  「……說的也是,我們是搭檔嘛。」火神抓住黑子的手腕,將額頭貼在黑子額前,「前陣子,我在美國遇到了黃瀨。」


  「黃瀨君…嗎?」黑子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。


  「好像是去工作的吧,他說若是有什麼煩惱還是和你聊聊比較好。」像是從束縛的枷鎖中釋放了一般,火神輕嘆了一口氣,「抱歉…果然又被你幫了一次啊。」


  「願意請我一杯奶昔我會很開心的,還有。」黑子用額頭輕輕地撞了一下火神的前額,「請不要嘆氣,幸福可是會溜走的。」


  「那樣…」火神皺著眉頭笑了起來,「有點傷腦筋啊。」




  他緊緊握住了黑子的手。




>TBC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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